“叮叮叮”
门铃声一直响起，顾璟奕瞥了一眼刘浩洊示意她去开门。
“哦”，刘浩洊胯着个小脸有些不高兴。
一个穿着西装，戴着无框眼镜的男人站在门外。
看到是一个穿着男士睡衣的少女后，诧异一闪而过。
“不好意思，请问这里是顾璟奕家吗？”
程禾推了推眼镜，再次确定道。
“对啊…”
刘浩洊点了点头，让他进去。
程禾看着那一身男士睡衣，眼皮子猛地一跳。
这是什么情况？该不会是顾璟奕看不惯代拍妹骗他。索性带到家里，狠狠地鞭笞出气了吧。
怕出事，又叫上自己来调解？
他心中猛地一凉，已经做好给顾璟奕擦屁股的准备了。
看来今天不能来硬的，得怀柔。
“程哥？来了啊。”
顾璟奕用叉子卷着泡面吹了一下，送入嘴里。
程禾目光有些凝重的看着顾璟奕，看清楚他衣服还是今晚庆功宴那一身时才松了口气。
看来自家艺人还是有道德的，并没有犯错。
大概了解完情况，他也想好了怎么处理刘浩洊了。
“啊，顾璟奕，你是猪吗，你想吃自己去泡啊。为什么自己的不够，还要夹我碗里的！”
刘浩洊看了眼自己碗里所剩无几的泡面，欲哭无泪。
“啪”，顾璟奕起身在她脑瓜上弹了一下。
“还吃呢，收你来了！”
他真的觉得这小丫头反应太迟钝了，正常人看到一个陌生人来家里都会意识到不对吧。
尤其是那个人还夹着公文包，里面满满当当都是文件。
他这又不是《请给我一顿饭》的韩综，难不成程禾一个精英只是来他家里蹭泡面吗？
顾璟奕的话刚说完，程禾也开始行动了。
“刘小姐，我是华测影视法务总监程禾。”
西装革履的男人起身，递来一张名片。淡淡的撇了一眼刘浩洊，有些戏谑的宣布着：“您涉嫌非法盗摄、倒卖我司艺人顾璟奕先生肖像作品，这是律师函。”
碗筷“哗啦”的倾倒在桌子上，放在保护套里的两张To签也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刘浩洊瞥见律师函末尾的赔偿金额，华测要求赔偿人民币50万元。
她指尖掐进掌心：“我……我都没卖出那么多金额。”
“是嘛？”，程禾推了推无边框眼镜，慢条斯理的宣布着：“根据《民法典》第一千零一十九条，未经肖像权人同意不得制作、使用、公开肖像权人的肖像。即便顾小姐也参与其中了，但主要责任仍在实际经手人——”
“我想，顾小姐也并不知道你倒卖了顾璟奕的拍立得亲签吧？我说的对吗，刘小姐？”
刘浩洊脸色苍白，当场怔愣在原地。
她确实忽视了顾萱萱的感受，被眼前利益蒙了眼。
代拍的职业素养，让她走了岔路。
“经过与咸鱼方沟通，追踪到您一共售出顾璟奕拍立得亲签订单32笔。我司已与咸鱼备案，中途拦截快递全部召回。你一共涉嫌金额42万7000元，跟我们走一趟吧。去橘子里，接受调查。”
听到去橘子，她心跳蓦地加快。
其实刚刚她一直在装傻，顾璟奕的温柔让她有些沉沦在这个美好的幻境之中。
她将害怕压在心底，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但当程禾图穷匕现时，刘皓洊却轻轻的松了口气。
该来的迟早会来的，她逃不了的。
事到现在，她反而松了口气。
“顾璟奕，如果你真的要抓我。一开始就不会因为看到我被雨淋湿了，带我来你家冲澡怕我着凉吧？”
“聪明。”
顾璟奕直起身，从程禾公文包里从抽出一沓文件点递了过去。
“程总监，别吓到小朋友了。”
顾璟奕站在刘浩洊的对面，与她隔的很近。近到刘浩洊一抬头，就能感受到从顾璟奕鼻腔里呼出来的气。
原本还算明亮的厅，因为顾璟奕挡在身前而暗了下来。就连空气都稀薄起来，刘浩洊鼓起勇气去看着顾璟奕。
在明亮的灯光照耀下，他眼底笑意清晰：“签了这个吧，一笔勾销。”
橘黄色的灯光在他身上笼了深浅不一的阴影，顾璟奕的五官融在疏浅的光线之中，有种说不出的清俊。
刘浩洊轻轻错开视线，不敢直视前方。
她接过文件，手指触碰一触即分。
那微妙的触碰，却让刘浩洊脸上泛起淡淡红晕。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情。他却还当着公司高层帮自己说话，这是在干什么啊…
心神摇曳之下，那份文件刘浩洊也只是一目十行的扫过。
第1条：乙方将被追回所有售卖拍立得To签的款项，在此期间咸鱼账号必须交给华测代为登录。
第2条：乙方需停止对甲方的肖像权侵权，不得从事任何兼职（包括但不限于代拍、黄牛）。
……
第45条：若甲方因乙方过失造成形象受损，乙方有配合甲方弥补肖像权的义务。包括但不限于剪辑视频，修图。
刘浩洊指尖在合约边角碾过，这份合约宽松的不像是华测能给出的。
极大可能，是顾璟奕从中出力了。
她看向顾璟奕的眼神更加复杂，内心五味杂陈。
“刘小姐，你不签吗？”
程禾冷笑一声，继续施压。
这份合约真的是华测给的最宽松的一份了，是看在顾璟奕面子上才网开一面的。
按照以前的惯例，哪个不是直接被法务部起..诉？
刘浩洊的手指微微发抖，指尖把睡衣下摆揪成一缕一缕的。
她提起笔，签下的时候却看到文件末尾的“49”这个数字，心脏蓦地漏跳一拍。
可是，她明明一共要了50张拍立得To签！
顾璟奕作为当事人，这个合约的制定他肯定也是参与进去了的！
刘浩洊有个不能说出口的秘密，她其实偷偷私藏了一张拍立得To签。
一想到这，刘浩洊的笔尖就在文件签字栏的上方悬了起来。
视线余处放置着她的手机，没有人知道在粉色的小马宝莉里隐藏着不可说的秘密。
一想到顾璟奕有可能知道她偷偷私藏了一张，她脸颊就蓦地发烫。鼻翼旁那颗浅褐色的小痣也像落在宣纸上的茶渍，随着她突然加快的呼吸在光影里摇曳。
就算不照镜子，她也清楚自己的脸一定比烙铁还烫。
“热吗？你好像出了很多汗，要不要擦一下。”
顾璟奕突然俯身靠近，他伸手拂开她黏在颈侧的秀发。将一张抽纸递了过去，擦拭时指尖若有似无擦过那颗小痣。
刘浩洊大惊失色，她下意识的后仰。后脑勺“咚”地撞在墙壁上，发出沉闷响声。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眼底泛起水光。
“哎呀，你干嘛啊。”
刘浩洊如临大敌，嗔怪的看着顾璟奕。
顾璟奕不语，只是笑意融融的看着她。
“咳咳”
一旁的法务部总监有些扛不住了，他清了清嗓子示意自己的存在感。
“快去签了吧，程总很忙的。”
顾璟奕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示意刘浩洊快点去把流程走完。
“嗷，好。”
她揉了揉自己的小脑袋，撅着嘴就重新落座。抬起笔尖，在文件签字栏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落款时，一道视线一直在身后默默注视着她。
刘浩洊有些羞涩，又有些欣喜。
签完后，她将文件递给了程禾。
程禾动作麻利的收进了公文包，看了一眼刘浩洊刚要说些什么。
顾璟奕突然开口了，“程总监，您先回去吧。今天辛苦跑一趟了，接下来这件事我来处理。”
程禾动作一顿，他视线在顾璟奕与刘浩洊之间扫过。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就起身离开了。
门“啪”的一声被关上，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刘浩洊一直挺直的背也蓦地松了下来，她如释重负的靠在椅子后背上。
那个冷酷又带给她无限心理压力的华测高层走了，刘浩洊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也松了下来。
顾璟奕起身，在刘浩洊对面拉开椅子做了下来。
“巴菲特小姐，我们来聊聊吧。”
无论何时听到这个称谓，刘浩洊都会尴尬的脚趾扣地。
“能不能好好说话啊，顾璟奕。”
她一撒娇起来，就连标志性的正太音都会绕几个圈出来。
尾音拉长，就像小钩子一样在每个人的心头轻轻刺挠了一下。这才是标准的“奶嗝文化”，比《偷偷藏不住》夹出来的好太多了。
“聊聊吧，小刘同学。”
见她有些紧张的双手交错，狗狗祟祟的看着自己。顾璟奕给她倒了杯温开水，开口道：“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你在偷偷倒卖拍立得To签的？”
“因为我前脚出门，后脚就挂上链接了？”
“什么，你居然刚走就挂链接？”
顾璟奕突然抓住了重点，他眼珠子一下子瞪的老大。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哇，你知道你面前的是谁吗？《小美好》男主，《偶练》决赛夜被压票后依然大断层出道的煌上煌。内娱95后首位双顶奢代言人，内娱现役断层第一顶流——顾璟奕！”
“如此珍贵的，未来会被无数个新入坑的粉丝反复观看的《偶练》。极具收藏价值的《偶练》决赛夜拍立得To签，会被粉丝们感慨应该做成标本好好珍藏的19岁的成团夜璟奕。就被你以一张1.68万，其他张区区8000的价格挂上小黄鱼？”
“哇，你怎么想的。拍立得是存储美好瞬间的珍贵回忆，你知不知道这种东西的To签不具备任何复制性。每一张，都是孤品。你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挂在小黄鱼上了？”
顾璟奕有些破防了！他真没想到真相竟然更加让人难受。
“也不要这么说啦，我是真的没想到后果。”
刘浩洊再次复刻著名表情包，她仰着小脸撅着嘴身子左右摇曳。
“小刘同学，我知道你是为了赚钱。”
顾璟奕的语气也和缓了下来，他看着少女耐心的规劝道：“你想要赚钱的方式有很多，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最危险的那种呢？你可以去做站姐，专门负责海外粉的“拼车”。也可以去做周边，挂在owhat上出售。”
刘浩洊眼眸低垂，咬着嘴唇不说话。
顾璟奕继续说道：“你这个年纪不应该被一时的眼前利润蒙蔽内心，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有很长。你应该将自己的天赋发挥到真正需要的地方，与其这样冒着违法的风险赚快钱。不如好好读书，将来堂堂正正地赚钱。“
“可是.”
刘浩洊抬起头，心底的苦涩划过。眸光中泪意涟涟，刚想说出的苦衷又咽了下去。
顾璟奕揉了揉她的头，“好了，如果觉得难受的话不说也可以的。”
“公司法务部已经向咸鱼申请信息披露了，每一个在途快递都被拦截了。款项很快会被追回，拍立得To签也会被公司征收。当做我即将发行的迷你专辑豪华版福利，会分批次的夹在专辑中被抽出去的。”
“这件事还没有造成太大影响，到此为止吧。”
顾璟奕明明就站在她对面，他说话时喉结的微微震动都看的很是清晰。刘皓洊却觉得他有时候距离自己很近，又有时候距离自己很远。
“好，我知道了。”
刘皓洊点了点头，看起来是听进去了。
“你应该高二下了吧，这个暑假就要去集训了。未来有什么打算，想去哪里读书？”
“我…我想去京舞！”
一说到理想院校，刘皓洊一扫刚才的颓废。她眸光亮的惊人，满是对未来的美好期许。
“京舞吗，那很好了。那可是很难录取的学校了，腕线过裆是最基本的标准了。还对身材比例要求很高，对艺术特长也是。”
顾璟奕笑了笑，认真的看着她：“那你接下来可要好好努力了，如果真的考上了。说不定在未来，我们会有合作的机会。”
“可是，京舞是舞蹈生的专业院校啊。为什么说，我们会有机会合作呢？”
刘浩洊脑子CPU都快被烧干了，她看着顾璟奕眼里的疑惑毫不作伪。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等洊子到了艺考，遇见那个改变人生道路的男人。进入老谋子视线，沉寂一年多成为“谋女郎”出道就知道了。
提前预透的未来，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好～”，刘皓洊甜甜一笑也没问了。
“那就这么约好了，我在未来等你。”
顾璟奕端起茶杯，给自己续了一杯茶。
“对了，萱萱好像很喜欢你。这丫头没什么朋友，看来是真的把你放在心上了。”
一提起顾萱萱，刘皓洊就更加愧疚了。
“我…我对不起萱萱，她应该不知情。”
“好了，不提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在我去南韩当练习生后。萱萱一直一个人读书，她挺孤独的。我现在出道后，更加没时间管她了。你以后要好好对她，知道了吗？”
“好，我知道了”，刘浩洊十分认真的看着顾璟奕。
“那么今天的谈话就进行到这里了，下面进行一些私人问题。”
顾璟奕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借着这个动作的掩饰，将刘皓洊的手机壳也拿了过来。
“别啊”，刘皓洊一下子就急了。
她起身，要去抢。
“太慢了，还得练啊”
顾璟奕单手捏住她下巴，拇指重重碾过那颗小痣。语调突然拉低，意味不明的说道：“知道我什么时候发现的吗？你在签下协议之前偷看了手机7次。那个时候，我就很好奇了。就算是再重度沉溺手机的年轻人，也不可能会签个字还分心吧。”
“我，我就是沉溺手机的年轻人。”
刘皓洊有些紧张的吞了一下口水，言辞烁烁。
“是吗？”，顾璟奕再次俯身靠近。爱马仕大地的经典凌冽袭来，他伸出手指虚虚的指了一下她鼻梁侧面那颗浅褐色小痣。
“你知不知道，每次你一心虚的时候。这里，就会变成琥珀色。”
茶几台面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刘浩洊借着灯光果然看到自己那颗鼻侧的小痣泛着琥珀般的光泽。
还没等她反应，顾璟奕就利落的拆开她的手机壳。
那张藏在粉色小马宝莉手机壳里，套在防尘膜与透明壳之间的拍立得飘然坠落。
正是今天晚上决赛夜后台，刘浩洊让他签的50张拍立得之一。
“啊哈，被我找到了呢。”
顾璟奕用食指与中指夹起了拍立得，对着刘浩洊晃了晃，“看来华测没找到的第50张在这呢。”
刘浩洊面如死灰，她看着顾璟奕有些失落的说着：“就不能我自己以市场价格8000元买下吗？好歹也给我留个念想啊。”
“8000？”顾璟奕轻笑出声，他指了指自己的拍立得To签开口道：“你知道为什么你咸鱼链接一下就售罄了吗？顾璟奕的亲签手幅一张都2000多了。你说，你是不是在用这个做慈善？”
他去点开刘浩洊的咸鱼链接时，相关推送了一下同类产品。
顾璟奕看到那种量贩的手幅，有了他的签名都能身价暴涨到2000多。看着洊子将独一份的决赛夜拍立得To签就这么贱卖了，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觉得她对这些东西没有概念。
虽然他并不提倡这种消耗粉丝爱意的行为，却组织不了产业链的“黄牛”文化。
在《偶练》他签过很多亲签，他当然清楚不可能举着手幅排在队伍之内的都是粉丝。
但他不想为了防黄牛，就因噎废食的将每个粉丝都拦在门外。
爱与被爱，应该是很美好的一件事。
“哦”，刘皓洊眼底的光也随着顾璟奕这句话而黯淡下去了。
下一秒，她却听到了签字笔的沙沙声。暖色调的灯光落在顾璟奕的眼睫下投射出扇形阴影，他将拍立得从保护套与防尘膜中抽了出来。
提起签字笔在拍立得后面写着，刘浩洊有些希冀的看了过去。
[To：刘浩洊]
[好好努力，我们在未来相见。PS：好好保存，不要再让我在咸鱼看到了！]
他的袖口翻折，一双手瘦而长。指骨明晰，很是赏心悦目。
字体也清瘦劲道，是任何人看到都会夸赞一句的程度
刘皓洊看到这张拍立得背后，又特意加上的To签却眼前一黑…
哪有人的黑历史，是记载在拍立得后面的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