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聪明人，不会死的。”
裴音摈弃脑中那些无用的思绪，声音沉着。
林姨娘是个有成算的女子，若不是真的觉得自己日子没有盼头了，是绝对不会求着让她保住孩子的。
其实裴音挺喜欢她这个性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是么？
“将人参……这几味药材，熬成浓浓的药，给林姨娘喝下去，动作快些！”
裴音洋洋洒洒的说了几味药材的名字。
气血逆转导致的难产，最先要做的就是理顺气血，只要孩子顺利生出来，日后身子的亏损慢慢养着总能养回来的，就怕如今因为难产一尸两命。
一边的女医眼神一亮，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这位不过十来岁的少女。
这样精妙的医术，她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学到的？
她行医多年，自认医术还算不错，否则也不会被这些达官贵人家中请来给人医治。
可没想到……
眼下的情景容不得她多问，当即便帮着雀儿一起熬煮汤药。
而裴音则是和几个稳婆一起同林姨娘说话，吊着她的精神，不让她昏过去，否则一切都完了。
“我知道你的想法，只要你生下这个孩子，日后就算是在盛家站稳了脚跟，日后还怕没好日子过么？现在如果死了，你之前谋划的一切就都结束了。”
“等到这个孩子出生以后，我会同祖母说，让她把你爹娘从庄子里提拔上来，日后你们一家人也算是团聚。”
裴音从来不说虚话，这些话让林姨娘原本混沌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
雀儿一边哭着一边颤抖着手端来了吹温的汤药，裴音拿着瓷碗亲口灌着林姨娘喝了下去。
汤药入口不过一会儿的时间，林姨娘便觉得身上渐渐有了暖意，有了几分力气。
“好，好，姨娘这是又有力气了，趁着这个时候，把孩子生出来！”
稳婆喜上眉梢，当即便上前拿出软木给林姨娘咬着。
屋子里的血腥气弥漫，裴音出来的时候双手免不了沾染了血，鬓发凌乱。
等到外头的冷风一吹，她才惊觉自己背后已经被汗湿了一大片！
从前她虽然跟着师父学习医术，但是治的也都是教坊司里头那些小病小灾的。
教坊司那样的地方，有女子不慎怀上了孩子是再寻常不过的，若是那相好的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愿意过来给人赎身，那也算离开了那炼狱，往后有了个依仗。
可大都有了孩子的碰到的都是那些负心人，教坊司的妈妈自然不会留下一个打折肚子的女人接，自然会让孩子流掉。
师父从来不让她做这件事情，她虽然面上冷冷的，可当真是个爱护她的好师父，就连开的打胎药，也尽量都是不上伤身子。
如今她瞧见了这孩子出生的艰难过程，才能明白师父为什么不愿意造杀孽，却还是愿意帮那些人流掉自己的孩子。
并非是屈从于嬷嬷的威胁，只是可怜那些姑娘罢了。
“小姐，怎么样了？”
绿珠瞧见自家小姐神色恍惚的出来，担心的声音都高了几分，以为事情不好了。
后头的盛夫人和盛鸾也是如此，私以为里头定然是情况不好，心里纷纷松了一口气。
“姐姐又不是大夫，进去又有什么用呢，白白坏了自己女儿家的名声……”
盛鸾面上关切，可嘴角却是压不住的些许弧度。
“呵，没有这个命，给这个福气也接不住，可怜了肚子里的孩子。”
边上的盛夫人言语里满是嫉妒，可却偏偏要做出一副怜惜的模样。
说是可怜也是有的，可怜这个孩子怎么没托生在自己的肚子里。
就在母女两个人冷嘲热讽的时候，里头突然传出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恭喜，恭喜啊，林姨娘平安生下小公子了！”
稳婆抱着襁褓里的孩子，只站在门后，却没有出来。
外头风冷的很，这孩子又是早产儿，她不敢让孩子出来吹风。
一声小公子，盛鸾和盛夫人两个人齐齐变了脸色。
盛夫人更是险些站不稳自己的身子，若不是边上的嬷嬷及时扶住了她的身子，只怕是要跌坐在地上。
男孩，怎么会生了男孩！
哪怕是个女孩，哪怕是个女孩也好啊！
为什么偏偏是个男孩！
“夫人，林姨娘不过就是个妾室，生出来的孩子就是个庶子，越不过大少爷的，夫人……”
嬷嬷苦口婆心的劝着，接着给边上的丫鬟使了使眼色。
“你们几个傻站着干什么？夫人这是病了，还不快点把夫人给扶回去！”
几个丫鬟这才慌慌张张的上前将盛夫人给搀扶回了自己的院子。
盛鸾自然是要跟着一起回去了，左右现在孩子都已经出生了，她就算是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
只是走之前愤愤的瞪了裴音一眼，似是有些不甘。
寒风萧瑟，身后婴儿的哭声渐渐和缓了下去，似乎是睡着了的样子。
经过这一遭，裴音也实在是累的厉害了，留下绿珠看着林姨娘的情况，也由着小六扶着回了雨潇阁。
沉沉的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日头正盛。
绿珠回报说林姨娘如今一切都好，只是身子亏损的厉害。
“女医说了，林姨娘这次生产出血太多，伤了根本，日后只怕是再也不能有孩子了，不过好在性命无忧，好好养着几年总能恢复的。”
想到昨儿个屋子里那凄厉的叫声，绿珠甚至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不生孩子的话就不必遭罪了。
不过这话，她也没有说出口，只默默在心里过一遍，有些后怕罢了。
“吩咐下去，林姨娘院子里要什么药材都可以，给她好好调理身子。”
“是，老夫人方才已经派人送过一次东西了，林姨娘如今还睡着，老夫人说等人醒了再赏赐旁的东西，也好叫林姨娘高兴高兴。”
“那我们院子里的礼也跟着祖母那边一起送过去。”
林姨娘的孩子平安出生，她和祖母也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日后祖母在盛家也算是有个依靠，否则按照如今盛家人那自私的样子，哪里顾得上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