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白清嘉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讲故事时，不止躁动的萧浩安静下来了。
就连背对着她，明明看不清神情的明大夫，也有了些许温柔。
唔。
应该是错觉。
她连人家的脸都看不见呢！
而且，旁边萧浩那祖宗，也没安静多久，就在她讲到白子画内容时重重开口：
“坏人。”
“是是是，坏人，都是坏人。”她熟练地帮萧浩骂人。
从开始有虐恋情节出现后，这位小祖宗就逐渐从心里骂白子画，发展成了明着骂白子画。
被萧浩打扰着，白清嘉也顾不上欣赏明心的好身材，迅速上完药包扎好后拍了拍他的背提醒。
她甚至都没有空和明心说一句“包好了，穿衣服吧”！
因为萧浩在那边不停催促她继续讲，还时不时插话，逼得白清嘉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东方彧卿心头一酸，便想开口说我会永远陪着你，却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他有什么资格，对她做这种承诺？他伸手将花千骨揽进怀里，心下一片凄凉，眼睛迷蒙中竟有了一些雾色。时间剩下不多了。他想告诉花千骨：骨头，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保护你，坚强是你唯一的出路。”
“坏人。”
萧浩果断跟在她话音后面，给东方彧卿也下了定论。
白清嘉正在把明大夫脱下的衣服递给他，继续随口帮萧浩骂男配：
“是啊是啊，他也是坏人。原本就是带着功利心接近花千骨的，即便后来动了心，对花千骨也是几番隐瞒。浩浩可真聪明，一下就看出来东方彧卿是坏人啦！”
嘿嘿。浩浩聪明。
萧浩喜滋滋地让嘴角动了动，做出个类似微笑的动作后，积极主动地低头系衣服带子。
白清嘉稳住他后，才留意到明心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有阵功夫了。
“明大夫，你可是……”
她抬头，和明心那双淡漠的眼眸对视上。
她不知那是怎样一种视线，竟瞬间攫取了她心中所有的想法，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视线中只有那双眼睛存在。
白清嘉就这样毫无知觉地看着、看着，恍惚中，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她还在那个幸福的家庭里，爸爸妈妈把她当成掌心里的宝，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话本子！”
突然，萧浩一声大吼，唤回了白清嘉的思绪。
她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盯着明心的眼睛看到了现在！
太失礼了！
这要是让太子看到，估计会把“色女人”这个标签焊死在她头上吧！
“咳咳……”白清嘉清了清嗓子，迅速移开视线，“明大夫穿好衣服，就可以下去了。外头的人，麻烦你应付。”
“……好。”
明心低下头，收敛起眼底全部心思，捡起她刚刚丢在地上的衣裳套在瘦削的身躯上。
从始至终，没再多说半个字。
萧浩使劲儿瞪了他好几眼，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白清嘉身上：
不高兴。
嗯？
白清嘉正在收拾俩人换下来的脏纱布，不由茫然抬头。
不高兴。
萧浩在心里重复着，还噘起嘴表达自己的不满。
嘿！
这位平时可没那么多小情绪，脑子里装的除了话本子就是砍碎人。
今天莫名其妙出现不说，还莫名其妙不高兴啊？
白清嘉饶有兴致地放下手里纱布凑近他，盯着萧浩精致的眉眼，看着他眼底自己的倒映，笑呵呵地问：
“浩浩是不是不高兴啊？有什么事？和姨姨说说好不好？”
不好。
萧浩平等地瞪了她一眼，将脸扭向别处。
白清嘉不甘示弱，也跟着他的动作，将自己的脸追加到那边，继续问：
“浩浩不高兴啊？怎么不高兴啦？和姨姨说，姨姨帮浩浩揍那个惹你的人好不好？”
她做这些动作时，鼻尖和萧浩的唇瓣，只有一指距离。
马车靠门处正在穿衣服的明大夫，看到他们两个如此亲昵的模样，动作稍顿，眸光幽深。
白清嘉完全没留意到明心的异常，依然追问着：
“说啊说啊，浩浩说说嘛~谁惹你啦？姨姨保证会狠狠揍那个人一顿，让浩浩彻底高兴起来好不好？”
“好。”
憋死都没开口说话的萧浩，在听了白清嘉的承诺后，破天荒应声了，
“他。”
简简单单两个字，他就用一根手指，把矛头对准了明大夫。
“嘎？”
白清嘉怔住。
她脑袋打了两个转，才确定萧浩指尖对准的就是明大夫。
明大夫此时依然衣衫不整，却可以坦然接受萧浩的指点，还平静地笑了下：
“哦？”
就连被指责，也能笑得如此宛如谪仙……
白清嘉瞥了眼手边的小屁孩，刚想教育教育他，就听到他斩钉截铁说了两个字：
“开始。”
还像是在给自己鼓劲儿般，接着补了句：
揍他。
白清嘉：“……”
咱就是说……
不提关系这么好，揍人不现实的问题。
就只看她和明心之间的武力值，就不是一个水平层次的吧？
不得不说，此时的萧浩，莫名有了点太子的鸡贼样。
他眨巴着那双足以迷惑人心的眼睛，孩子般凝视着白清嘉，让她时时刻刻忘不了那个从古至今的道理——
骗小孩，是不对的。
可……
白清嘉的视线，又转向了马车门边笑容疏离冷静的明大夫。
人家又做错了什么，要被打啊？
几经犹豫后，她飘到明心身侧，在明心疑惑的目光中，抬手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并口动配音：
“啪！”
真是清脆响亮的一声啊！
她打完，回头激动地看着萧浩，笑得眉眼弯弯：
“看，浩浩，姨姨揍他啦，浩浩还生气吗？”
明心眼皮跳了一下，然后顺着她的目光，和她一起看向坐在几步外小床上的萧浩。
那位祖宗的脸色，可看不出半点高兴样。
他看着白清嘉和明心并排站在一起的画面，没什么情绪的脸上，甚至都浮现出了一点不快。
生气。
他这次没开口，是直接在心里抱怨的。
很生气。
没什么情绪的心声，都有了明显的怒意。
白清嘉想起来，这个小屁孩似乎在渐渐向正常人转变的过程中，对她的独占欲也是成倍增长的。
上次，她和旁人多说了几句话，这家伙就不高兴。
这次她和明大夫多说几句话，这家伙就明着摆脸色了。
也许，太子今天的奇怪表现，也是受了萧浩的影响？
白清嘉瞥了眼明大夫，试探着将站位远离他两步。
那边，萧浩的脸色果然稍稍好了一些，但还是在心里重复着：
生气。
很生气。
果然……
白清嘉冲明心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随后就坐到萧浩身边，笑着说：
“浩浩心情不好，还想不想听故事啊？”
“听故事”三个字一出，萧浩一个激灵，立刻坐直了身子。
不过他没立刻答应，反而戒备地瞥了明心一眼。
在确定明心不会靠近后，他才重重点头。
嗯。
想听。
想听故事，就还哄得住。
白清嘉松了口气，靠在他板正的肩膀上，抬手把锦被往自己身上扯了扯，缓缓开口：
“花千骨追着清怜到了茅山，她看到花千骨来，扯着花千骨的衣摆，一遍遍追问清虚道长究竟是怎么死的。从花千骨口中得知清虚道长过世的全过程后，她一夜白头，失魂般瘫坐在地上喃喃着：‘我体弱，总爱生病，每天只能躺在床上透过窗看大家练剑。你和二师兄每天来看我，陪我玩，给我带各种各样好吃的东西。二师兄只会傻傻的看着我笑，对我百依百顺。而你知道好多事情，给我说故事给我说道理。’她还说了许多和清虚道长的甜蜜往事，最终哭得肝肠寸断，自绝于茅山山门前……”
这段剧情，白清嘉记得没那么清楚，只能给他讲个大概。
萧浩不仅没气恼，还煞有其事地瞪大眼了眼睛：
“死了？”
她睫羽微颤，点头：
“是啊，死了。”
萧浩歪了歪脑袋，澄澈的眼里夹杂着丝丝疑惑：
为何？
白清嘉默了一下，抬手拍了拍萧浩毛茸茸的脑袋，温柔给他解释：
“因为爱，她爱清虚道长，五十年不曾改过。”
爱？
萧浩依然很迷惑。
对于一个才刚刚对普通人的情绪产生一星半点理解力的萧浩来说，理解爱这种深奥的东西，确实太难了。
她给萧浩掖了掖脖子下的锦被，轻笑：
“这种情绪很复杂，浩浩年纪还小。等浩浩长大了，就能明白啦。”
姨姨，爱我？他继续歪头杀。
白清嘉被他可爱的样子萌到，heart软软，重重点头：
“是啊，姨姨爱浩浩，就像浩浩爱听话本子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