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面上不由带上了一抹嘲讽。
却也不再说话,拿起水袋慢慢喝起来。
他终于明白为何之前押解麒麟卫回京的时候,一路上为什么这么顺畅了。
原来大家都在下棋啊。
高阳十万百姓因为人家随意落子而险些遭遇灭顶之灾。
而陆家村上百口人,包括陆安这个世界的父母。
却在那落子掀起的微风下魂飞魄散!
帝王心术面前,天下百姓或许不过只是棋局中可以牺牲的,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然而对于陆安而言。
高阳的十万百姓,陆家村上百口人却是切切实实存在的,陪伴了他十几年的人!
至此,陆安原本因为来到司妖监而微微放松了一点的,想要提升实力的欲望再次如火焰般熊熊燃烧起来。
高位之人总会在关键时刻不惜一切代价做什么。
亲儿子尚且能够为饵,其余人如何能够免俗?
如果不想成为那个被牺牲的“代价”。
与其找个隐蔽地方躲起来,祈求波及天下的浪潮不要找到自己。
不如提前借助司妖监积累足够实力。
在那狗屁规则降临己身之时,一刀斩碎!
......
云中郡,长武村。
经过一天一夜跋涉,众人终于来到此行目的地。
作为一座环绕在群山中的小村。
当地最热闹的坊市中卖得最多的便是山货。
别处极少见到的山参,灵芝,动物皮毛在这里比比皆是。
只是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司妖监众人不仅没有丝毫放松,反而脸色严肃。
不知是不是错觉,刚进入长武村境内。
陆安便感觉似乎有许多眼睛自阴暗的角落中出现。
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本来咱们陈头儿这次的晋级任务是剿灭一个自边境潜入的蜕凡巅峰妖魔。
然而昨天我们突然收到消息。
押解魔道余孽血月堂少堂主的都尉,以及前去支援的缇骑小队同时与本部失去了联系。
而他们最后出现的地方,正是此地。”
老秦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一边小声与陆安说道。
“我们的任务,便是要找到隐藏于村中的血月堂众人。”
“距离缇骑小队失踪已经有几天时间,那个少堂主不早就跑了?”
“他若是真跑了倒还好办。”
老秦摇摇头。
“你也知道,我们司妖监的编外飞骑最擅寻踪匿迹。
加上血月堂少堂主受了不轻的伤。
只要移动位置必然会被飞骑发现。
而后我等便可顺着其逃跑路线将沿途接应的据点一网打尽。
那可是好大一个功劳。
但上面刚刚派飞骑将方圆数百里都搜索了一遍。
没发现任何痕迹。
所以此人很可能还藏在长武村某处。
等待附近同样善于隐匿行迹的高手前来支援。
以此摆脱追踪。
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里重新把那个少堂主抓住。
正面战斗飞骑做不了,只能由我们来了。”
“原来如此,倒是个聪明人。”
大梁境内除了妖患以外,还有些修习邪异法门的魔道宗门。
血月堂曾是魔道宗门血煞天宫麾下重要堂口。
几年前随着血煞天宫被剿灭,血月堂也蛰伏下来。
因为其常常以他人精血练功,手段残忍。
制造过不少骇人听闻的惨案。
一直受到司妖监通缉。
想到这,陆安眉头微皱。
这味怎么有点熟悉。
“现在斥候守在外面,我们如何搜寻那血月堂的少堂主?”
老秦嘿嘿一笑。
“若是在别处,调查这种事少不得飞骑相助。
但在长武村,我们问问此间山神便可。”
“山神?”
“一只厉害点的妖。”
看见陆安疑惑的神色,老秦解释道。
“二百年前,有一只大老鼠修炼有成,占据了附近几个山头。
鼠类胆小。
担心自己被司妖监诛杀,所以化为一老僧,在山中建寺。
主动担负起了保境安民的责任。
不光清理干净了山脉周围妖物。
还派子孙利用自身鼠类神通培植药材山珍,从其他山脉吸引野兽。
当地百姓靠着贩卖山珍兽皮过得甚至比云州城里的大多数人还要好。
久而久之,百姓们将其供为山神。
节度使大人见鼠妖守土有功,平时又不怎么吃人。
为了给其他妖物一个榜样,千金买马骨。
便认了下来。
此地由他管辖,子孙众多,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不怎么吃人?”陆安敏锐地发现了问题。
“呵,终究是妖,狗改不了吃屎罢了。”
走在二人前面的陈季同不屑说道。
“鼠妖要求当地百姓一月一小祭,一年一大祭。
小祭供奉猪羊牲畜,大祭供奉一对童男童女。
说是接上山享福,其实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清楚。
靠山村落不少,但像长武村这么富的却不见几个。
一年一对男女,百姓们还是出得起的。
日子过得好了,献出孩子的家庭村里还有补助。
多生点便好。”
听到他这么说,陆安也发现了这长武村的与众不同之处。
相比于高阳周边村落村民的麻木和瘦弱。
这个村子百姓大部分身体健壮,面色红润。
显然是没挨过什么饿的。
而且就连进山的猎户身上,都穿着崭新的衣服!
若论起生活质量,恐怕不比云州城中的中产居民差!
官府治下的百姓衣衫褴褛。
妖魔治下的百姓却丰衣足食。
陆安心中蓦地生出一抹荒诞的感觉。
几人身上的赤云袍太过显眼。
周围百姓见到纷纷下意识躲远了一些。
一部分人则快速低下头,眼神带着些微掩饰不住的慌乱。
见此情景,陆安微微眯起眼睛。
走出坊市,众人沿着土路向前。
在马上就要出村的时候,一道争执声从不远处传来。
“滚,滚出老娘的屋子!”
陆安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正挥舞着生锈柴刀,发了疯似地向门口的魁梧男人砍去。
妇人皮肤白皙,从五官上看应该是个清秀的姑娘。
但脸上歇斯底里的表情却破坏了这份美感。
而她如此狰狞的原因,正是躲在身后那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小姑娘。
“村里几百年的规矩,独子独女可以不用送给山神爷爷。
我就这一个女儿,凭什么送去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