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泛白,磨盘营半山腰的猎人小屋蹲在松林里。
冻土墙裂着手指宽的缝,寒风呼呼往里钻。
屋檐下挂着几条狍子腿,风干得硬邦邦,昨晚狼血的腥味儿还粘在空气里,呛得人鼻头发酸。
陈凡五点半爬起来,裹上磨出毛边的破棉袄,袖口露着棉絮,推门出去,冻得鼻涕差点流下来。
他蹲在门口,搓了搓手,吐口白气,瞅着远处林子,松针上挂着霜,嘎吱作响。
昨晚巡逻队拖回五头狼尸,村里炸了锅,老娘们儿围着啧啧称奇,愣说陈凡那肯定是山神下凡。
但对于这种事儿,陈凡其实已经见怪不怪了。
都习惯了村里这群人扯犊子这些,自然也就没管。
他起来后,麻利地自己收拾好了,立刻就去招呼这群人起来。
别说,虽然用着十几岁的身体,而且陈凡在磨盘营的日子也习惯了赖床这些陋习。
但那是没事儿的时候,真要他起来,不可能起不来。
都是刻在骨子里的生物钟。
当然了,这群新兵蛋子还没意识到训练才刚开始而已。
哪有上山一次就成了的说法?
只不过是想看看他们的胆量而已,其实所谓的地狱式训练,就是靠日积月累的。
想靠一两天就练出个兵王?做梦呢!只会把身体给弄废了!
虽说没表,但陈凡还是能估摸个大概,这会儿差不多六点左右吧,随着他的吆喝声响起,很快,巡逻队在山脚林子边集合。
陈向阳、佳杰、四喜、赵雨、小李裹着棉袄,冻得脸通红,站得歪歪斜斜,眼神还带着昨晚杀狼的兴奋。
陈佳杰揉着肩膀,嘀咕:“凡哥,昨晚刚干翻狼群,今儿还练?”
陈四喜啃着块冻得硬邦邦的窝头,哼道:“练啥?腿都他娘的抽筋了!”
赵雨笑嘻嘻,拍了拍麻袋里的木夹子,说道:“凡哥,昨晚我夹子立功,今儿赏个热乎窝头呗?”
小李低头,瘦脸上泥印冻成黑块,咬牙没吭声。
陈向阳攥着木矛,眼底透着股子硬气,像是昨晚的血腥味儿让他变了个人。
陈凡冷眼扫过去,沉声道:“废话少说!昨晚算你们过关,今儿接着练!
向阳,佳杰,四喜,扛木头,六十斤,绕林子五圈!
赵雨,陷阱六个,夹不住兔子,饿肚子!
小李,负重爬坡,十五斤石头,八个来回!”
他这话像刀子,震得几个人一哆嗦。
陈佳杰骂了句:“他娘的,又来!”可还是扛起木头,跌跌撞撞跑起来,冻土踩得嘎吱响。
陈四喜跟上,嘴里嘀咕:“凡哥这法子,城里兵都没这么狠!”
赵雨蹲下摆夹子,手冻得发红,嘴上却贫:“凡哥,你咋不自个儿跑两圈?”
陈凡瞥了他一眼,慢悠悠道:“我跑?跑死你们够了!”
小李背上石头,爬坡爬得腿抖,摔了一跤,泥糊了脸,硬是咬牙爬起来。
特训到晌午,太阳晃在松林顶上,冻土化了点,踩上去黏脚。
几个人累得瘫在地上,汗湿的棉袄冻成硬壳,喘得像拉风箱。
陈凡瞅着,哼道:“行,骨头硬了点。往后就这强度,谁偷懒,我踹断腿!”
他挥手散了队,背着猎枪往村里走,步子稳得像钉子,心里却盘算。
巡逻队这帮小子,底子有了,知青那摊子事儿,今儿得见分晓。
三天期限到了,他倒要瞧瞧,那帮酸书生能交啥货。
磨盘营村里,土路坑坑洼洼,路边几棵歪脖松晃着针叶,霜化成水珠,滴滴答答。
晌午的鸡鸣混着狗吠,村头破草屋前,知青点的四个男知青挤在门口,棉袄补丁摞补丁,脸瘦得颧骨凸出,眼底透着股子酸气。
周后靠着墙,灰布褂子还算齐整,脸上挂着无所谓的笑,手里捏根草棍,慢悠悠甩着。
黄粱蹲在地上,啃着块冻红薯,牙咯吱响。
邓先抱着胳膊,眼神躲闪,像是怕被点名。
钱忠低头,瘦得像根麻杆,手里攥着个破布包,脚尖蹭着冻土,抿着嘴不吭声。
白落珠和李小莲站在一边,低头剥着俩冻得发硬的红薯,麻花辫梢儿冻成冰渣,眼神却带着点期待。
陈凡背着枪,慢悠悠走过来,黑三叉着腰跟在后头,粗声吆喝。
“都麻利点!三天期限到了,蛋呢?找不着,滚回城里啃窝头!”
他那嗓门震得屋顶的草屑哗哗掉,吓得黄粱手里的红薯差点落地。
周后哼了一声,撇嘴道:“陈凡同志,别急嘛,找蛋这事儿,急不得。”
他这话酸得像泡了半月的酸菜,眼神却不敢直视陈凡,瞟来瞟去,像是藏着啥心思。
黄粱咽了口红薯,嘀咕:“不就几颗蛋?陈凡摆啥谱!”
邓先附和:“就是!巡逻队了不起啥?饿肚子还不是一样!”
可他声音越说越小,瞅着陈凡手里的猎枪,脖子一缩,愣是没敢抬眼。
陈凡冷笑,慢悠悠道:“嘴硬?货呢?”他眼神一厉,扫得几个人一哆嗦。
转而,他瞅了眼白落珠和李小莲,语气缓了点:“你们俩,种地的事儿,明天来我屋里说。”
俩丫头点点头,抱紧红薯,低头走了,步子轻得像怕踩碎啥。
周后瞅着这幕,眼底闪过一丝酸气,背过身,低声骂道:“陈凡这小子,装啥大尾巴狼?不就仗着把枪!”
黄粱附和:“就是!巡逻队算啥?迟早饿死他!”
邓先撇嘴:“哼,瞧他那劲儿,迟早栽跟头!”
钱忠低头,攥着布包,像是没听见,脚尖蹭得冻土冒灰。
黑三火了,跨前一步,吼道:“他娘的,废话啥?没货就滚!巡逻队不要脓包!”
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儿,吓得黄粱退了半步,邓先忙低头,嘀咕:“不干就不干,谁稀罕……”
周后却没动,嘴角扯出一丝笑,慢悠悠道:“黑三同志,别急嘛,兴许有人找着了呢。”
他瞥了眼钱忠,眼神带着点戏谑,像在看笑话。
钱忠一愣,脸涨得通红,低声道:“我……我找着了。”
他慢吞吞打开布包,里头是三颗灰扑扑的野鸡蛋,壳上沾着泥点,颤巍巍地递过来。
陈凡挑了挑眉,接过蛋,瞅了眼钱忠,哼道:“行,算你有点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