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三却没急着动筷子,瞅着满桌的菜,咧嘴道:“小凡,你这日子过得可真不赖!这菜……啧,香得我肚子都叫了!”
他那粗豪的嗓门带着点感慨,眼底却闪着点羡慕。
陈凡摆摆手,乐道:“三叔,甭气,敞开吃!咱爷俩儿以后可是搭档,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儿!”
他给小暖夹了块肉,扭头又给黑三满上一碗汤,笑得一脸豪爽。
小暖低头啃着肉,腮帮子鼓鼓的,偶尔抬头冲陈凡笑笑,眼睛弯得像月牙儿。
黑三却端着碗,喝了口汤,咂吧咂吧嘴,感慨道:“小凡,你这手艺跟你妈有一拼!搁以前,我哪能吃上这口啊?”
饭吃到一半,陈凡瞅着黑三,像是想起啥,随口问道:“三叔,你咋不找个媳妇儿?小暖也大了,有个人帮衬着,总比你一个人强吧?”
他这话说得随意,可眼底却带着点好奇。
黑三一愣,手里的筷子停了停,脸上的笑淡了下去。
他低头抠了抠碗沿,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找过……以前找过一个。”
他声音低得像从嗓子眼儿挤出来的,带着点沉甸甸的味道。
陈凡一听,来了兴致,忙问:“咋回事儿?三叔,你还有这故事?快说说!”
他往前凑了凑,像是怕错过啥。
小暖却低头啃着玉米饼,像是没听见,眼神却偷偷瞥了黑三一眼。
黑三叹了口气,放下筷子,苦笑道:“说啥?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
可他顿了顿,像是被陈凡的眼神逼得没法躲,索性开了口:“那会儿我还在民兵队,三十岁不到,觉得自己老威风了。”
“村里有个女的,叫翠兰,长得水灵,性子也泼辣,队里不少人都盯着她。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儿,她就瞧上我了,说我扛着枪的样子挺爷们儿。”
他这话说得慢吞吞的,像是陷进了回忆里,眼神飘向煤油灯,昏黄的光照得他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些。
“那时候我真觉得日子有盼头,翠兰常给我送吃的,半夜站岗冷得要命,她还偷偷给我塞了个手炉,暖得我心里跟喝了蜜似的。”
“后来,她怀了娃,我高兴得差点满村嚷嚷,可队里老说民兵得守纪律,不许乱来,我只好憋着,想着等稳定了就娶她。”
陈凡听得出神,忍不住问:“那后来呢?咋没成?”
黑三却苦笑一声,摇摇头:“后来……民兵队散了呗。上面说没特务了,队里也不需要那么多人,我这笨家伙,啥也没干成,就回了生产队。”
“翠兰那会儿还等着我,可我一回村,啥也不是了,天天锄地、喂猪,哪还有当年的威风?她等了半年,嫌我没出息,跟着个城里的知青跑了。”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那娃……没生下来,流了。她走之前骂我没用,说我连个娃都保不住。”
这话一出,屋里静得只剩煤油灯噼啪的响声。
小暖低头咬着饼,手指攥得紧紧的,眼圈有点红。
陈凡心里却不是滋味,他瞅着黑三那张黝黑的脸,像是被啥重东西压着,忍不住道。
“三叔,这不怪你。那年头,谁家日子好过?她要真心跟你,咋会跑?”
他这话说得真诚,可黑三却摆摆手,低声道:“小凡,别劝了。我知道,她走是对的。我这人,没啥大本事,守不住她,也守不住那娃。”
陈凡听完,胸口堵得慌。
他知道劝啥都是假的,黑三这半辈子,背着这事儿,怕是早就把自己骂了个遍。
于是,他没再多说,转身从柜子里掏出一瓶烧刀子,拍在桌上,粗声道:“三叔,今晚啥也别说了,陪我喝一口!”
他满上两碗酒,推到黑三面前,眼底带着点豪气。
“咱爷俩儿以后一块儿干,保准让你扬眉吐气!”
黑三愣了愣,随即咧嘴一笑,端起碗咕咚喝了一大口,辣得他直咧嘴,哈哈道:“好酒!小凡,你这小子,够意思!”
他那粗豪的嗓门又回来了,像是压在心头的石头轻了点。
小暖抬头瞅了他们一眼,偷偷笑了,低头继续啃饼。
煤油灯晃晃悠悠,屋里暖气腾腾,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山里的凉意,却吹不散这股子热乎劲儿。
天刚蒙蒙亮,山坳里还飘着薄雾。鸡鸣声从村头传来,夹着几声犬吠,显得冷清又热闹。
陈凡站在院子里,搓了搓手,吐出一口白雾。他瞅着远处山头的影子,眉头皱得死紧。
昨天那帮家伙的表现让他火大。尤其是那两个壮汉,嘴上嚷得欢,真干起来连黑三都不如。
今天再给他们一次机会,要还是这死样子,他可不惯着。黑三扛着麻袋,带着小李和那两个壮汉来了。
黑三脸上还挂着憨笑,粗声粗气道:“小凡,昨儿没睡好?瞧你这脸,皱得跟老树皮似的!”
他拍了拍麻袋,里头装着昨天的家伙事儿,绳子、捕兽网、两把弓,外加几杆红缨枪。
陈凡瞅了他一眼,哼道:“三叔,你还乐呵?昨儿那俩货啥也没干,今儿再不行,我可真翻脸了!”
他这话说得硬邦邦的,眼神扫过那两个壮汉,带着点警告的味道。
那俩壮汉低着头。
一个叫大壮,一个叫二狗,昨天被骂得狗血淋头,今儿倒老实了,可眼神里却透着点不服。
大壮嘀咕了句:“不就打个猎吗,谁不会?”
这家伙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可还是让陈凡听见了。
他冷笑一声,指着大壮鼻子道:“不会?行,今儿你打不到东西,立马滚蛋!老子不要光说不练的怂包!”
他嗓门一提,震得院子里的鸡都扑腾了两下。小李缩在一边,瘦得跟竹竿似的,忙点头道。
“凡哥,我今天帮不上啥忙,回头我把山洞的图纸画好,你看行不?”他那双凹陷的眼圈红红的,像昨晚熬夜琢磨了啥。
陈凡摆摆手,沉声道:“你干你的,这帮家伙我来收拾。”
说完,他背上弓,招呼黑三几人,踩着山路往上走。
晨风凉飕飕地吹着,树梢上的露水滴滴答答往下落,山路上满是泥泞,踩一脚吱吱响。
进了深山,林子里静得只剩鸟叫,阳光透过枝桠洒下来,照得地上斑驳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