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林苏柔给他的东西
沈卿婉前脚走，后脚老夫人就踏进了公司。
徐阿姨推着轮椅碾过地毯褶皱，轮椅上的老夫人裹着墨色羊绒披肩，鬓边珍珠发簪在廊灯下泛着冷光。
“奶奶，您怎么来了？”顾淮连忙起身迎上去。
从董事长老夫人任命顾淮为集团总裁时，她就没再来过公司，很放心把这么大的集团交给孙子。如今她突然驾到倒是让顾淮吃了一惊。
老夫人枯枝般的手突然抓住扶手，浑浊的瞳孔里翻涌着风暴：“小柔在哪？”
鎏金座钟的滴答声中，顾淮垂首立在老夫人的面前，垂着头却一言不发。
腕间翡翠镯子碰到轮椅的扶手，发出细碎的响声，似危险的讯号。
“我在和你说话，聋了？”老夫人声似洪钟，宣泄着情绪。
“顾淮喉结滚动，垂落的睫毛掩住眼底慌乱：“奶奶，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他特意往右边靠了靠，想要遮住茶几上还未收起来的保温桶。
老夫人盯着孙子躲闪的眉眼，心口泛起酸楚。这个她手把手教着看财报、学谈判的孩子，此刻竟用这般拙劣的谎言敷衍自己。
她对顾淮失望，替他着急，“你以为断了牵绊就能一身轻？”苍老的嗓音突然变得沙哑，语气也跟着柔和了下来，“等你尝够了这世上的虚情假意，就会明白有人捧着真心站在你面前，是多大的福气。”
话音戛然而止。老夫人的目光锁定在茶几上的保温桶。
氤氲的热气正从铜扣缝隙里渗出，是鸡汤的味道，记忆开始恍惚，十年前，顾淮车祸沉睡在床时，天天守着他熬煮参汤的，那个姑娘离开了。
“刚才是谁来过？”轮椅在原地划出半道弧线，珍珠发簪随着动作晃出冷光，“别拿那些三流谎话糊弄我。”
她阴沉着脸，知道那绝不会是林苏柔回来的。
顾淮没回答，还是笔直的站着，将头埋在胸前。
老夫人望着这道倔强的身影，枯槁的手再次重重砸向轮椅扶手。
“顾淮，你到底想要怎么样？真的不要小柔了？”老夫人剧烈起伏的胸口带动珍珠项链簌簌作响。
顾淮的牙齿紧紧咬住，脸颊的肌肉绷得很紧。依旧不打算说话。
“说话呀！”老夫人浑浊的瞳孔里泛起水光，颤抖的手抚上心口。这声近乎哀求的低吟，终于撞碎了顾淮最后的防线。
“奶奶，我会把林苏柔找回来。”沙哑的承诺混着无奈在穿过喉间。
想起昨夜玥玥哭着问“妈妈什么时候回家”，想起书房里未拆封的胃药，想起她一直等候午夜归家的自己。
原来那些被他忽视的细碎温暖，早已在生活里织成牢不可破的网。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开始离不开那张网。这几天一直在逃避，原是不敢面对她的突然离开。
老夫人紧绷的脊背缓缓放松，那双布满血丝的眼里终于见到一些欣慰声音，也随之缓和了些：
“那就现在把人给我找回来。”
顾淮深吸了一口气，抓起手机，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只有求助徐佳怡了。
座钟正点报时，打出的第一声，顾淮的指尖也落了下去。
听筒里的忙音却比预想的更刺耳，已经数不过来几次被徐佳怡挂断了。
再次尝试，还是如刚才一样。
无奈下他让人去查，徐佳怡现在的位置。
定位发到您手机了。助理的消息弹窗适时跳出。顾淮盯着屏幕上城南星河湾的坐标。
“奶奶，我先送您……”
话音未落，轮椅突然转向，老夫人紧紧抓住轮椅扶手，坚定的说道：
我守在这里等结果。浑浊的瞳孔里燃着执拗的火，找不到人，这把老骨头就烂在你办公室。
徐阿姨轻扶住轮椅：
“少爷，您放心，这里有我。”
顾淮点点头，便转身急匆匆地离开。
电梯厢里的镜子翻出他紧锁的眉峰，双手插兜，半倚靠在扶手上。
没多久，顾淮站在星河湾3号楼前，大理石门牌泛着冷冽的光泽。他抬手整理领带。
电梯停在了16层，指节叩响金属大门，门轴转动的轻响中，是一个身穿家居服的中年男人，凸·起的肚腩将衣料绷出褶皱。
对方愣住的瞬间，顾淮瞥眼地面上的鞋，没有熟悉的，有那么一瞬他很失望。
“顾总？”
中年男人语气上扬，敲他们家门的人竟然会是他。
“谁呀？”话音未落，玄关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珊瑚绒拖鞋拍打大理石地面的响声，裹挟着刺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景成集团的顾总？”中年女人裹着紫色睡袍撞开丈夫，镶着水钻的指甲重重戳在门框上，指尖在暖黄灯光下泛着冷光，“我们贫民住的地方，顾总您这样的大人物，我们可招待不起。”
“少说话！”男人慌忙扯住妻子的袖口，却被狠狠甩开。
顾淮的眉头微微一皱，面前的人，他认识吗？但看得出他们分明是认识自己的，而且女人那阴阳的话，更能说明这一点。
顾淮刚要开头询问，徐佳怡抱着卷毛犬出现在光晕里，真丝睡裙的蕾·丝边随着步伐轻颤，她琥珀色的瞳孔猛地收缩，怀中的小狗突然发出尖锐的吠叫。
“我找林苏柔。顾淮向前半步，西装下摆扫过门框边缘，你知道她在哪？
徐佳怡放了狗，利落地推开父母，将貂绒外套随意披在肩头。
帆布包的金属链条撞出清脆声响。防盗门重重合拢的瞬间，楼道声控灯骤然熄灭，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她站在门口。
柔柔早料到你会来。徐佳怡涂着酒红指甲油的手指抚过纸袋边缘，她说，等你看到这些，就能明白了，忠告有些人，不是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的。
牛皮纸袋递到顾淮掌心时还带着温度，徐佳怡突然凑近，香水味里混着冷冽的嘲讽：“对了，我家人不是脾气差，只是他们都不欢迎你而已。所以你以后别来这里，我怕我父母一激动，真的会拿刀来欢迎你。”
顾淮垂眸望着纸袋边缘的褶皱，喉结滚动着咽下疑问。
楼道感应灯忽明忽暗，在徐佳怡眼底投下跳动的阴影，当年柔柔是怎么求他让他帮帮徐家的，可他就是不同意。
若不是柔柔去求了大哥，他们徐家真的会完了，老妈的医药费都拿不出。
密封袋里的结婚证滑落地，他拾起后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
“回家找找，柔柔给你寄过去的快递，你就懂了。”
徐佳怡转身时，帆布包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防盗门关闭的瞬间，顾淮听见纸袋里发出细碎的脆响——那是被压在最底层的U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