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所有光亮都被吞噬
夜深时分，不少路人都避开这种码头区域。
周诩将身形半隐在货柜后，吕辉死死跟着。
耳边传来交谈，有人提到暗箱操作和偷税手段。
两人屏息挨近几步，看那伙人把货物装上卡车。
有几名看似带头的家伙现场数钱，过程中有人抽烟丢火星。
周诩灵机一动，打算见机行事，摸清对方底细。
不远处又过来一队人，好像彼此不太对付。
两股势力擦肩时，连寒暄都没有，就散出明显嫌隙。
吕辉翻了下手机，发现现在才夜里十一点不到。
这时一名高大人物走出仓库，随手挥着竹棍驱赶闲杂人等。
周诩后退一步，示意吕辉先别动，想先搞清那人的身份。
那家伙朝四周喝问谁是跑腿，谁要应聘。
周诩抬起胳膊咳了两声，让对方把目光扫过来。
“我能干活，我不怕费力，只要价钱到位没什么不敢。”
高大人物举着竹棍放在地面，用鞋底碾了几下。
“干这事就会惹人盯，怕的话赶紧滚，别来这里蹭油水。”
周诩抬了抬下巴，吕辉心里直乱，但还是跟着厚脸皮。
“只要有人给项目，就算被查一次，也能用别的方法挡住。”
高大人物发出一阵沉闷声音，把一张破纸扔到脚下。
“看完要求，再决定做不做，我们只付一次工钱。”
那纸上写着一连串货运数目，还有提货时间和地点，最底部标注特殊指令。
周诩拿起来匆匆浏览，确认是灰色运输相关。
吕辉拿着吉他盒后退半步，似乎心里很慌。
周诩把纸揣进口袋，直接摊开手要个定金。
高大人物有些不快，但还是递出一叠旧钞。
“先拿着，如果事成有后续，你们别失联就行。”
周诩应下，吕辉接过那叠钱揣入怀里，却不敢多看。
高大人物扬起竹棍，指向仓库另一侧。
“再废话就拖出去，我们没时间理闲人。”
周诩没再逗留，拎起棍具带着吕辉快步离开。
等回到车边时才松开那股紧张劲，把钱拍在车顶数了数。
“还不错，只是脏活，这钱比在街头乱晃来得快。”
吕辉缩在车门一侧，不停搓手发怵。
“你真要去收这烂活，一旦被抓可没好果子。”
周诩掀开他那吉他盒，把钱塞在里头。
“你也一起干，赚了钱去外头租房，比你窝车里强。”
吕辉停顿几秒，自知没更好出路，只能默认。
两人一拍即合，上车点火离开港口阴影。
城市深夜依旧霓虹闪烁，但路面行人已很少。
车辆驶回旧区，周诩把那纸再拿出来核对。
“看着像外路牌号，又有特別标记，先把细节搞清楚。”
吕辉打开后排灯，把手机摄像头凑过去。
发现某些数字像代码，也不明白含义，嘴里念得磕磕绊绊。
周诩只管记住主要时间，等到时候再到场就行。
另一处破小宾馆里，一扇窗外风掀动破帘。
江辞树伏在床边，用画刀分割一块空白画板。
面前一堆新买的颜料放在桌上，看得出他刚补了库存。
那张契约书摊在笔记本旁边，是巡展方拟定的几个条目。
他用圆规比对尺寸，想想自己或许能临时赶出一幅主题图。
“要在那群人面前占据主导，得更疯狂才行。”
几个呼入电话都被他挂断，从晚间一直响到深夜。
床头散落药瓶和胶带，脚踝上贴着绷带还没拆。
“身体费尽也行，只要能先完成那几幅稿。”
室外传来敲门声，动静很轻但一直没停。
他合上笔记本，卷起袖子走到门口查看是谁。
结果一开门，竟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女子。
容嘉穿着简单风衣，地上放着一个灰色行李箱。
她让自己挨住门角，拎着那把钥匙像是找不到更好归处。
“我来这里，不想闹事，也不想吵你。”
江辞树把画刀往外一伸，动作毫不友善。
“你别耍花样，这里容不下任何豪门手杖。”
容嘉没有退离，只说需要一个落脚点，临时借住一晚就走。
她拿出一张房卡证明自己早就订了隔壁房，但前台说故障没水。
“我出两倍房费，这狭窄地方我也能忍，求你别赶。”
江辞树转身进房，把画刀拍在桌沿。
“随便，你自己脏了就别怪我连带嫌弃，你别多话。”
容嘉拎着行李越过门槛，把风衣挂到椅背上。
脚边那双旧鞋还有一丝尘土，她抬手拍了两下。
“不想跟你瞎扯，只要不把我扔出去就行。”
江辞树坐回床角，直接搁起画板继续裁切。
不停敲击那木条，偶尔瞄一下她的脚步走向。
“你家里人又来搞什么，为什么忽然冒到这地方？”
容嘉沉默了吗，没有回答，只把行李箱塞到角落。
宾馆的灯泡闪了一下，她翻出毯子想铺在地上。
看得出她也不想跟他共享一张床，哪怕那张也只够一个人。
江辞树没追问太多，他抽出手机，把闹钟设到凌晨五点。
他要早起赶稿，还要接洽材料商做再加工。
“你最好别碰我东西，否则我不会容忍半分。”
容嘉坐在薄毯上，从随身包里拿出一本相册，神色不动。
床头时钟滴答不断，整个房间气息沉闷。
她把那相册翻到最后几页，动作讷于言表。
江辞树抬起头看了一秒，但没多问。
他更在意摆放在床头的调色工具，就快要干涸。
拿起喷壶冲了几下，他还要加班混合颜色。
窗外街巷传来断续低响，像流浪者在翻垃圾桶。
容嘉侧脸朝着那扇破窗，一动不动握着那相册。
她对这屋里的一切都没评价，也没说二句话。
时间来到后半夜，江辞树把颜料涂在空白布上。
他翻来覆去试了几种手法，最终选择最灰暗的一层。
“这样才能踩住风格，哪怕评委觉得晦涩，我也无所谓。”
容嘉侧耳听到他切割画板的声响，但没插手帮忙。
有时候她会抬起头张望，一下又收回注意力继续看相册。
直到有人楼道经过，还顺带砸了几下隔壁门。
江辞树没受影响，他手腕再度涂抹几笔。
这幅画雏形像个高大阴影，四周布满深色线条。
“所有光亮都被吞噬，这才是我想要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