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恶的是,”赵明岭的声音逐渐提高,“你这种混淆是非的做法,让那些不明真相的群众信以为真。”
“严重损害了我们森林公安机关的形象和声誉!”
“这种行为,是可忍,孰不可忍?”
江昭阳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他眼神中带着几分不解与戏谑,缓缓说道:“我做了什么?”
“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紧张得仿佛天要塌下来一般?”
“你还要为自己涂脂抹粉申报二等功?竟然还说自己没有做什么?”
江昭阳这才知道,这家伙原来是怕自己立了功,会戳穿他们掠人之功,窃取荣誉的鬼把戏?
赵明岭忽然猛地抓起桌上的保温杯,“咕噜”一声地灌下了一整口的茶水,“我们森林公安今年破获盗猎案件九起,这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那八起案子就够我们骄傲了,有必要贪这一起之功吗?”
江昭阳不屑一顾,“你到底贪不贪这份功劳,我江昭阳心里还真没个准数。”
“不过,说不定那个老农心里跟明镜似的。”
“至于我嘛,对这些所谓的立功受奖,还真没什么兴趣。”
“没兴趣?哼,你以为上面会无缘无故地给你记上一功吗?”
“没有你提供的事实材料,你以为那些坐在办公室里的大老爷们能凭空给你捏造一个奖章来吗?”
赵明岭的声音逐渐提高,显然对江昭阳的态度感到极度不满。
“你是怕露馅才反诬我,对不?”江昭阳反问道。
赵明岭闻言,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他被江昭阳的话噎住了,一时语塞。
他张了张嘴,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反驳之词。
玻璃窗外的云层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阳光斜射在赵明岭的警号牌上,金属反光刺痛了江昭阳的眼睛。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们是真的,自然可以到组织部,甚至纪委书面说清情况啊?”
“上面自然会取消对我的奖励,甚至还会免掉我的副镇长之职,窃取森林公安机关的名誉,这罪名,不,这帽子可不少。”
赵明岭的手背暴起青筋。
“江昭阳,我劝你还是写一份声明。”
赵明岭扯松领口,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滚动,“只要你承认一时心急,鬼迷心窍,想要立功,才编造了抓获五个盗猎分子的虚假事实。”
“一旦你这样做了,我可以代表森林公安机关,对你之前的行为既往不咎。”
“甚至,前面的那个账,就是非法狩猎的案子也可以‘事出有因,查无实据’作悬案搁置处理。”
“这样一来,检察院那边都没有必要走程序了,就此了结。”
“怎么样?这笔交易够你心动了吧?”
赵明岭手指敲击桌面起来。
“而且,我还可以出具公函让纪委、组织部那边不对你做出任何处理,仅以‘材料有些失实’了结此事。”
“毕竟当时你兼任了护林员,与此事多多少少还沾了一点儿边,至少还提供了一点儿线索,不是吗?”
“这样一来,我们整个森警系统的荣誉算是得以保全了。”
“而你,江昭阳,虽说经历了一场风波,但终究还是没有背负上那不可承受之重,依旧可以安然无恙地坐在你的镇长宝座上,继续你的仕途。”
“以后,咱们就各走各的路,井水不犯河水,从此相忘于江湖。”
说完,赵明岭又习惯性地抓起桌上的保温杯,猛灌了一口微凉的茶水,枸杞黏在发白的嘴唇上,“这,确实是眼下最为妥当,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既没有让事态进一步恶化,也保住了我们各自的颜面。”
“以后,若是在某些场合不巧遇见了你,我赵明岭必定恭恭敬敬地称呼你一声,江镇长!绝不含糊。”
江昭阳闻言,不禁嗤笑一声,眼神中满是嘲讽与不屑,“刚才你还一副气势汹汹,誓要将我绳之以法的模样,口口声声要追究我的刑事责任。”
“怎么转眼间,就又想与我私下了结,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了?”
“难道说,你赵局长办案,全凭一张嘴皮子上下翻飞,既不依法,也不依规,全凭个人喜好和心情来决定吗?”江昭阳的话语如锋利的刀刃,直刺赵明岭的要害。
赵明岭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被江昭阳的话戳到了痛处。
“不追究我的刑责,怕你的主子也不肯吧?”
江昭阳的声音像淬火的钢,“只是,你真的有那个能力和胆量来追究我的刑责吗?”
“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话音刚落,赵明岭手中的保温杯竟突然失去了控制,倾斜着倒在了桌子上,泡发的枸杞连同茶水一起倾泻而出,沿着桌面的纹路洇开了一片暗红的痕迹。
一看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没有起作用,赵明岭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继而,恼羞成怒。
“够了!”赵明岭倏地发现执法记录仪还在开着,他对身边的李锐新道:“为什么没有关掉它!”
“把里面的内容全部删除!”
“是!”李锐新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得一哆嗦。
他连忙解释道:“对不起,赵局长,我……我一时疏忽。”
说完,他迅速拿起执法记录仪,手指在按键上飞快地跳动,执行着赵明岭的命令。
当红色指示灯熄灭的刹那,赵明岭一拍桌子,“江昭阳,你真的要这样油盐不进,一条路走到黑,顽固到底吗?”
“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审讯室的日光灯管发出细微的电流声,铁窗外的梧桐树影在炙热的风中摇晃,将斑驳的光影投在赵明岭青白交错的脸上。
“江昭阳!”他突然暴喝,“你以为自己在上面有靠山,有恃无恐?”
他松了松警服领口,后颈处渗出细密的汗珠,“我不管你的靠山是谁,势力有多大!”
“今天,如果你不认错。”
“不,更准确地说,如果你不认罪,不按我说的去誊写那份材料并写下声明的话,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什么?”江昭阳的声音像冰棱刺破空气,他冷笑道,“你要刑讯逼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