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先亮的老婆侯梦竹过了半天，才磨磨蹭蹭地出来开门。
“你们是？”
张彩荷指着自己身上的警服大衣，“镇派出所的。今天到你们来进行走访，核实户口登记信息，顺便查查超生的。你丈夫孙先亮在家吗？”
已经十二月的中旬了，侯梦竹身上虽然披着一件崭新的棉衣，但在门口站久了还是觉得有点冷。
“超什么生，我都快四十了还生个屁。那你们进屋吧。”
侯梦竹说着把大门打开，招呼他们两个进屋。
陈果宁从外面看这个房子，和孙家村其他的住户差不多。水泥抹的外墙，红瓦房顶，位于一排房子中间的中规中矩的四间房子。
但是进了院子就发现，这户人家相当有实力。院子里全部用水泥硬化了地面，连厢房都换成了清亮的铝合金门窗。
这一进屋更是不得了，屋里地面上是崭新的水磨石，高低柜、各种家电更是应有尽有。
张彩荷坐在他们家炕的上，看着自己眼前那个正熊熊燃烧的煤炉子，感觉有点震惊。
“你家这个炉子，火还真是挺旺的。”
“那是，这是专门在市里买的，无烟好烧又省煤。我这人就是怕冷，一入冬炉子就升起来了。来，喝茶。”
侯梦竹从炉子上把铝制的水壶拿下来，给她们两个泡茶。
陈果宁闻着杯子里那清香的茶叶，忍不住说：“你家这个铁观音真香，买的时候应该挺贵的吧。”
侯梦竹回到炕上坐下，“我也不懂这些，这都是我家老孙带回来的。”
张彩荷摸着烧的挺热乎的炕，“其实你这房子进深不大，白天有太阳加上烧炕，屋里应该也不冷吧。这炉子这么烧一天，得多少煤呀。”
“嗨，没多少。每年我都让人送五百块钱的煤来，到了开春都烧不完呢。我们家老孙说了，光指着烧炕根本不行。那炕头烧的都热的没法睡，屋里也不见得多暖和。这样多好，家里暖和了，炕的温度也合适。我们娘三个不遭罪。”
陈果宁站在炉子前烘着手，看侯梦竹说的得意，便笑着说：“大姐，你可真幸福。你对象真是时时刻刻为你着想呢。”
“那是，他在外面挣钱，一年到头的不回来。再不对我们好，他想对谁好呀。你也别再地上站着，上来坐。吃糖，吃花生。对了，你们刚说来干啥来着？”
侯梦竹从炕柜里拿出瓜子和花生，又问起她们两个来的目的。
张彩荷掏出工作簿，打开其中一页说：“现在全国都在重新整理人口信息。我们来看看在那们家里的人口情况。再一个因为现在开放了，人口流动大。我们派出所要时时掌握情况。我看以前的登记，你们家一共是四口人是吧。”
侯梦竹嗑着瓜子说：“对，我对象孙先亮，我儿子孙金龙，闺女孙金凤。家里就我们四个。”
陈果宁拿着笔，“听说你丈夫常年不在家？他在哪里工作呢？”
侯梦竹有点不乐意了，“你们派出所还管我们在哪上班？”
“不是管他在哪上班。是我们这边要登记，辖区内人员的去向都要掌握。一样的，有外来人员到咱们辖区，我们也是要登记，这都是社会治安的一部分。”
张彩荷笑着跟她解释。
“哦。我家老孙现在在深城一个鞋厂干。去了好多年了。”
陈果宁一听深城，又问：“那他最近回来过吗？他离的这么远，你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很辛苦吧。”
侯梦竹拍着她的手说：“可不是嘛，我们老孙七九年就去南方了。当年我这大的才上小学，小的还在怀里抱着呢。他虽然每年都回来，但是顶什么事情呀，还不是我一个人辛辛苦苦撑着这个家。”
陈果宁听她说了半天留守妇女的痛苦，好不容易插了个空问：“他一般什么时候回来呀？”
“说不准。有时候是春天，有时候是夏天。反正得空就回来。”
“那他去年什么时候回来的？”
“啊？去年？回来过。去年那是上半年，还没过五一回来的。在家待了二十多天，孩子过六一的时候他就已经走了。闺女为这事哭的可伤心了。”
“那今年也是准备这个时候回来的？”
“你问这些干吗？”
侯梦竹觉得她问得太多了，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陈果宁。
“哦，因为按规定辖区内长期外出不归的人员，我们应该确定他是否还健在。哦，就是人没事的意思。如果他今年还没回来，那他回来你让村里通知我们一声。我们来做个记录。”
陈果宁这人就有一个好处，说瞎话从来都没有任何负担，永远都说的跟真事一样。
“哦，是这样。他今年确实还没回呢。不过来电话说是事情多，可能得过完夏天才能回来。”
侯梦竹说完，指了指着自己炕前高低柜上的电话。
“哇，你们家真是条件不错呀！电话都安上了？我听说这玩意按一个好几千？”
张彩荷对屋里的装修倒没什么惊讶的，她是城里人觉得这生活水平很正常。
但是这个时候，就连城里的普通双职工家庭也按不起电话呀。人家一个农村的住户竟然就安上了？
侯梦竹就是想看她那个惊讶、羡慕的眼神，觉得很是心满意足。
“我们家老孙说了，我们孤儿寡母在家，万一有事都找不着人他多着急呀。上次回来就说无论多少钱都要给我们安上电话。”
陈果宁和张彩荷一左一右的有吹捧了半天她对象有多么好，这才从她家离开。
两个人不放心还又在村里走了一圈，旁敲侧击的问了下孙先亮的情况，和侯梦竹说的基本上差不多。
等出了孙家村的村口，张彩荷回头遥遥地看着孙先亮家。
“小陈，这家人不简单。”
“张姐，你发现啥了？”
“她进屋不是把身上披的棉袄往柜子里放嘛。我看了一眼，里面还有一件貂儿呢！黝黑锃亮，肯定是貂皮的，一看就不便宜！”
张彩荷说的两眼放光。
陈果宁也挺惊讶的，“要说在南方打工挣钱我信。毕竟他们经济发达，收入高。但是给家里安电话，买貂皮大衣，这些明显已经超过了正常的限度了。他们既然这么有钱，为什么还住这里呢？这家人，着实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