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巨塔!它矗立在地裂旁的缓坡上,岩浆的潮汐就在它不远处涨落,仿佛是大地心脏的鼓动。那塔身漆黑如夜,却又被岩浆的橘红反光映照得仿佛即将融化的铁胎,仿佛内藏烈火,随时可能喷薄而出。塔体没有明显的砖缝或接缝,它像是一整块从深渊中拔起的巨型金属,冰冷又庄严,其表面密布奇诡的刻痕,有些似文字,有些似图腾,又像是某种复杂的能量脉络,时隐时现,仿佛正在与地脉共鸣。

    过一道仿佛天然屏障的海底山脊,山脊如同一条沉睡的海龙,横卧在深海中,而在它之后,一座被时间凝固的古老城市,便如画卷般向东叔闲缓缓展开。

    那是一座死去的辉煌。

    城市呈放射状延展,以中央的黑塔为轴心,无数道路、街巷、建筑、广场似围绕太阳的轨迹排列,显示出某种近乎偏执的对称与秩序美学。城市的外圈已经滑入岩浆长河,火红的岩浆如同贪婪的洪水,吞噬了原本应有的街区与宫殿遗迹。另一半城市虽然仍残存,但也已断垣残壁,灰色的风沙在海底缓缓飘荡,给每一块断石都蒙上一层历史的尘埃。

    “这里……是龙族之神的祭祀之地?”他喃喃自语,声音几不可闻,“还是他们的……埋葬之所?”

    在这句话出口的瞬间,一阵极其轻微的震动从塔底传来,仿佛回应。他下意识后退一步,但随即又挺直脊背,眯起眼睛凝视塔身。

    飞艇的外壁传来轻响,是风铃的声音——不,是链条在水流中撞击建筑时的回响。那声音极其微妙,如梦中之声,若有若无,像是神秘语言的碎片,在水中飘荡。塔下方,那些残存的建筑依旧保持着某种礼仪性的布局,形似祭坛、阶梯、石柱、拱门……每一座都刻有龙形的浮雕,有的昂首啸天,有的蜷伏入眠,眼中嵌着已经黯淡无光的蓝晶石。

    建筑的四角垂挂着粗大的金属锁链,像是要把整座城市牢牢锚固于海底世界。锁链上悬挂着千千万万枚黑色风铃,材质似金非金,表面刻满卷云与火焰纹路。它们在海流中微微摇摆,却没有发出声音,仿佛这些铃铛只为祭祀而设,而非鸣响。

    东叔闲忽然有种错觉,仿佛这些风铃不是挂在废墟之上,而是挂在一场永恒的仪式中,那仪式仍在继续,从未停止。

    那些看起来是象形文字,由蛇形的曲线组成。它们既像书写,又像爬行,文字与浮雕交织一体,仿佛不属于任何人类已知的文明系统。它们从塔基盘旋而上,如一条挣脱禁制的巨兽,将四棱柱状的巨塔死死缠绕,形成一种视觉上的窒息感。

    东叔闲凑近一块较为光滑的塔面,那是一处未被铁锈状贝类覆盖的区域。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那镜面上摇晃,而他的倒影竟在缓缓地、诡异地张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他猛地后退一步,倒影却依然停留原地,仿佛那不是他的倒影,而是另一个窥视世界的意志。

    塔体的金属质地在这深海世界中竟不显腐朽,反而显得坚不可摧,仿佛比时间更恒久。那类贝状生物仿佛并不属于海洋,而是某种寄居在神祇遗骨上的孢体,它们在这座祭祀之塔上密密麻麻地繁殖,如同神之皮肤上的病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