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幻觉,也不是象征主义的艺术画面。它太真实,真实得令人心悸。
那是一个怪物。
它活着,却在腐烂;它生长,却在溃败。皮肤上布满了裂纹与肿瘤般的脓包,青紫的液体不时从其节肢中渗出,又迅速被吸回。
它拥有蜘蛛一般的结构,却又远不止于此。八条、十二条、甚至更多条节肢不断地从身体中衍生,仿佛某种“演化中的混沌状态”被定格在某一失控的阶段。每一根腿都是不同的材质——有的像黑铁,有的像藤蔓,有的甚至覆盖着眼球状的凸起。
它的脸,或者说,那团不断变形的混合物,以人类五官为基础,却如焦化的蜡雕一般,不断在“认知可能性”与“视觉无法承受”之间摇摆。嘴唇时而紧闭,时而翻卷至耳后;鼻孔变形为孔洞,仿佛另有呼吸系统隐藏其中;眼睛则在不同部位轮换出现,仿佛不止一对。
最令人无法移目的,却是它怀中那一物。
一个白色的茧,约莫婴儿般大小,通体洁白透明,似丝非丝,光泽如月。它怀抱着那茧,如母亲抱子,长满瘤状指节的利爪轻轻抚摸,竟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
但那温柔中蕴含着令人作呕的不协调——
一种违背一切人类直觉的母性悖论:这怪物不是在孕育生命,而像在喂养死神。
茧体缓缓脉动,内部隐约可见有形体在翻动……那竟是一个类似婴儿轮廓的存在,正缓缓睁开眼睛。
“这是……”伊莎贝拉低声道,声音微颤。
“莫非是……神的后裔?”神父喃喃,脸色苍白。
“不,它是神造物之后的一次失败实验……”麦克维尔的声音突然低沉如地底岩浆,“那茧,被称作‘归渊’。”
东叔闲却感到了更为可怕的事。
他的思维变得沉重、混乱,就仿佛整个意识在被视频所牵引而下沉。他瞥了一眼室内陈设,却惊讶地发现壁炉不见了、椅子消失了、连脚下的木地板也成了不规则的石板!
整个大厅的布局,在他意识中缓缓发生着扭曲性的改变。而其他人,竟浑然未觉!
“等等……我记得,这还是十八世纪……不,是十九世纪伦敦吧……”他喃喃,额角冷汗涔涔。
为什么会有投影?为什么会有这种机械生物?为什么,连时间本身都像变得不可信了?
而那影像仍在继续。
怪物怀中的“茧”,终于裂开了一条缝。微光自内透出,那道光竟像有灵性,笔直地朝东叔闲而来,穿过荧幕,穿越空间,直击他双瞳。
“!!!”他心头一震,整个人仿佛坠入了一个无形深渊。
他看见不是伦敦,不是庄园,而是一座高塔,立于星空之下,塔尖之上,盘坐着某个无面者。祂不发声,只有无穷的“概念”在流转:永恒、否定、真实、异化、轮回……
“它在看我……它不是视频……它是真实的存在,通过某种方式,从另一个世界向我传来图像——”
他听见有人大声喘息,是布克神父,额头青筋暴起,“这不是放映!这是一次……跨维度的精神入侵!”
麦克维尔博士嘴角扯出一抹极端复杂的笑容:“正是……‘创始者’,连接着旧神之梦与现实裂缝。”
“那……那个梦中之物,”伊莎贝拉咬紧唇,“它究竟想要什么?”
“归来。”东叔闲低声说。
没有人教他,没有人告诉他,但他就是知道。
在“创始者”的腹腔中,那段影片缓缓熄灭。
空气如同凝固了般沉重。没人说话,却每个人都在说话,在自己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