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朗声再响,两人齐齐变招,一时之间身形倏然闪动,模糊成影,两人周身更是气劲旋涌,形成一个又一个无形漩涡,几乎将光影折射扭曲。

    诡异的是,两人看似身形连动,拳出掌迎的激烈交锋,实际上却极为静谧。

    声音好似某种低频的嗡鸣,嗤嗤然不觉有声,却隐约能感到某种内蕴碰撞的韵律,好似潮汐般,一波接着一波,冲击几人的耳膜。

    大帐前的交锋,很快吸引的巡防过路的兵将,只是大家伙儿碍于军令,不能像好事的江湖一样聚众围观,便也只能巡视而过的时候,放缓脚步,往里瞥上一眼。

    渐渐的,马小灵发现中军大帐外,不知不觉竟多了不少披坚执锐的铁甲军士。

    他们行动缓慢,目光灼灼,死死盯着场中,马小灵顿生警觉,她暗中问顾亦然:

    “先生,若是侯爷吃了亏。”

    “他们不会一拥而上吧。”

    顾亦然微微一笑:

    “不会。”

    “他们只是好奇战况而已。”

    正如顾亦然所说,这些兵卒平日里便视定北侯为不败的军神,如今碰上斩杀百里浮屠,声名鹊起的沈翊前来切磋交流,怎能不好奇,只是好奇归好奇,他们却看不懂。

    场中两道人影被周身荡漾的真气漩涡扭曲,身形快若闪电,虚幻如泡影。

    看不出丝毫招式招路,

    更不用说胜负之势。

    即使只是点到为止的切磋,绝顶之间的交锋,已是常人难以理解,更莫说企及。

    众人围观之际,谢眺之豪迈声音响起:

    “再试试兵器!”

    沈翊道:

    “晚辈奉陪!”

    锵!

    几乎是同时,一道寒芒自大帐之中倏然飞出,青色刀光划出长虹,自远处飞至。

    谢眺之和沈翊的身形骤然分开纵跃而起,他探手一招,一杆浑铁重戟便落入手中。

    沈翊横臂抬手。

    斩却刀亦是倏然没入掌间。

    两人动势一展,

    谢眺之一戟扬起,好似搅动风云大势,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沙场战意呼啸席卷。

    沈翊抚刀横身,几乎连天地都晦暗,唯剩手中青苍一刀,绽放耀目光芒。

    所有人尽数屏住呼吸,看着两人周身异象,只觉犹如神魔。

    轰!

    戟落。

    刀斩!

    两相对撞,罡气焦灼!

    依旧是几乎寂静无声!

    马小灵却感觉压抑,仿佛心头陡然压着沉甸甸的石头,让人喘不上气。

    倏然间,轰隆!

    宛惊天动地的巨响终于迸发而出!

    仿佛将刚刚积蓄已久,沉默无声的力量通通发泄出来。

    无形气浪滚滚激荡四溢,好似平地刮起无尽狂风,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吹得一众军帐军旗猎猎作响。

    一招既落,两人并未再度进招,而是齐齐偃旗息鼓,飘然从天而降。

    谢眺之一手杵着重戟,豪迈大笑道:

    “好,此战痛快!”

    沈翊拱手,笑着应道:

    “多谢侯爷赐教,在下也获益良多。”

    沈翊倒是没再说套话,虽然两人是点到为止的切磋,但谢眺之所修的路子却是与他最为相近。

    而且,他这一套破阵总诀,融内修外炼、拳脚兵器为一体。

    无论是招法招式、真气运行的配合度和连贯度,皆是毫无滞涩的顺畅丝滑。

    如此方能让他以更少真气,更少凝炼的战意,迸发出无与伦比的绝强力量。

    沈翊隐隐觉得,

    或许他踏入天人的路途,就在其中。

    谢眺之和沈翊寒暄作罢,转头一瞧四周,原本围观巡逻军士,一个个触电一样各自转头,装模作样地继续去四处忙碌,甚至到走过的地方再走一遍。

    马小灵见状,只觉好笑。

    切磋也切磋了,众人又回帐中闲谈几句,谢小楼便安排他们下去歇息。

    想着明日要进城一趟采买物资,此行北上出关之后,便入了北莽之地,再想出入城镇,便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翌日。

    谢小楼陪着沈翊、顾亦然、马小灵到拒北城里采买,除了干粮食材,锅碗瓢盆这样的炊具也必不可少。

    集市人很多,人们摩肩接踵,在一个摊子一个摊子来回比较,充满市井之气。

    谢小楼双手背负,走在前面。

    忽的出声询问:

    “听闻此前你和阿月妹妹一起闯荡江湖,如今怎的孤身来了北地。”

    沈翊挠了挠头,怎么每个熟人见了都问这个问题,他笑着道:

    “阿月有事耽搁了。”

    “我自北地回来后再去寻她。”

    谢小楼微微颔首。

    清风吹动她的发丝,蓦然无声。

    ……

    南郡,药王谷。

    松云坪上。

    孙思齐和李时平盘膝而坐,两人面前,一袭紫衫的明媚少女,五心朝天端正盘坐。

    她的眉间,一枚金针悬浮。

    孙思齐提醒道:

    “小心,这最后一次行针。”

    “是成是败,就看这一下了。”

    李时平不满:

    “我知道,几十年的手艺。”

    “还用你提醒?”

    李时平虽然嘴上反驳,但他心里比谁都紧张,毕竟阿月的离魂症之难缠,是他们生平仅见。

    两个月来,他们夙兴夜寐,日日钻研,熬药施针,不敢稍有懈怠。

    如今,就只剩最后一针,点入神魂,将阿月潜意识中的记忆全都激发出来。

    李时凝气聚于金针,凝心沉气缓缓催发,一道无形针劲自金针之上荡出,缓缓落在阿月的眉心。

    咔嚓。

    仿佛隐隐有轻微的破碎声传来。

    陡然间,阿月周身涌起无尽深紫气劲,仿若熊熊紫炎将其身形完全笼罩。

    甚至看不清她的面貌。

    李时平吓一跳,噌的一下从地上窜了起来:

    “什么情况,怎么自个烧起来了!”

    他着急之下便要扑上去灭火。

    却被孙思齐一把扣住胳膊:

    “冷静点!”

    “那不是火!那是炁毒凝罡!”

    “以阿月的炁毒,你就这么扑上去,她人没事,你自己半条命都没了。”

    李时平愣在原地。

    孙思齐瞪了他一眼:

    “一把年纪了,这么不稳重。”

    “你看仔细了。”

    “这丫头是要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