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妤贴心,拒绝。

    “不行。”

    “你的伤,还未复原。”

    庄玮执意。

    “我说过多次,伤势是假,不碍事。”

    罗妤坚持。

    “我也说过多次,你莫要逞强。”

    “你别小看我,这点活,我手到擒来。”

    说话间,落锤不慎,砸在指尖,她吃痛一喊。

    “啊!”

    庄玮又觉心疼,又觉好笑。

    “伤着没有?”

    确认无事,他放心几许。

    “瞧你,毛手毛脚,还是我来吧。”

    他接过锤子,制作饭桌,心闲手敏,游刃恢恢。

    罗妤叹为观止。

    “显赫一族,尊贵公子,竟然善于手艺。”

    “江少郎,卓异出众。”

    庄玮转眸,冲她一笑。

    “我原不会,为你现学的。”

    罗妤惊异惊喜。

    “你居然料到,我们会有这么一日?”

    “江少郎,果有先见之明。”

    庄玮自谦。

    “我只是想着,技多不压身,多学一学,总能派上用场。”

    见他做工辛苦,罗妤内疚深深。

    “对不起。”

    庄玮一阵疑惑。

    “何故道歉?”

    罗妤怏怏失落,切诉衷肠。

    “这次,又是小娘之故,无奈离开家宅。我倒无所谓,住哪里都一样,却不想,害你受苦。”

    “请江少郎,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努力赚来银两,让你过上好日子。”

    庄玮捕捉重点。

    “你仍以为,这两次离舍,皆因虞小娘?”

    罗妤反问。

    “不是吗?”

    庄玮一语道破。

    “你本就聪慧,加之,学谋有些时日,不可能看不出一丝端倪。”

    罗妤反驳。

    “我哪得聪慧?你分明一直说,我迟笨无知。”

    庄玮手上做活,一分未有懈怠。

    “真话假话,你分辨不得?”

    罗妤努努嘴。

    “江少郎才略,高深莫测,你话真假,我自然分辨不得。”

    听出几分埋怨之意,庄玮换作哄话语气。

    “好好好,今,我诉真话。”

    “你天资聪颖,只不过,心思单纯,七窍未通。历事而助成长,你锋锐之能,方可显露。”

    “你再仔细想想,今日之事,确是虞小娘所为吗?”

    罗妤羽睫,落下一片阴霾。

    “不必细想,我明白。”

    “其实,从前,我便明白,爹爹娘亲,不爱我。”

    “但,现实凄凄,我不愿接受,所以,自欺欺人,假作自己拥有亲情,与他人无异。”

    她自责不已,再次道歉。

    “对不起,我不招他们喜爱,连带着,拖累你。”

    庄玮不以为然。

    “没有什么拖累。”

    他唇际,漾一抹甘甜。

    “跟你待在一起,无论身在何处、所受何苦,我满觉幸福。”

    罗妤笑颜,微微含泪。

    “多谢你。”

    “历事悲凉,多亏有你,暖心备至。”

    她眸望家宅方向,内心,有所感触。

    “爹爹娘亲,时常怜我,身世孤苦,出生至今,从未见过亲生尊慈。他们说,他们比任何人,都希望我,觅得良人,收获美好。”

    “可为什么,我好不容易觅得良人,他们却百般不愿?”

    “我愚以为,他们会祝福我。”

    庄玮一如既往,解答她的疑问。

    “所谓怜语,只为让你,念着他们好,而非真的去寻良人。”

    依据情况,他给出建议。

    “他们究竟何样人,你依然没有想通,不妨,前往打探一番?”

    罗妤提问。

    “隐迹打探吗?”

    庄玮应答。

    “嗯,对。”

    他在心里,精确计算,很快,思定。

    “你告假两日,随我前往探听。”

    观其思虑之貌,智谋非凡,罗妤眷眷倾心,深感钦佩。

    “两日,足矣?”

    庄玮自信不疑。

    “足矣。”

    一场暴雨过后,百花迎风吐艳,盛京南郊,美景盎然。

    这日,罗笠斌与娘子,对坐相谈。

    “唉,今时今状,不禁令人感慨,世态炎凉。”

    姬鸯一脸难以置信。

    “一众好友,竟无一人愿意,带你做个生意?”

    罗笠斌怅然摇头。

    “无有。”

    姬鸯肆意讥讽。

    “以前,我们风光之时,他们一个个,上赶着巴结,看似情谊匪浅。谁知,虎落平阳,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

    “全天下,属他们最识时务。”

    罗笠斌焦心迫切,如坐针毡。

    “家底,总有吃光的一天。”

    “情势危急,娘子快想想办法吧。”

    姬鸯斜他一眼,辞不气。

    “库房银两,原本足够我们养老。”

    “都怪你,偏要纳妾。”

    “没了主意,才想起我这个娘子,你与虞姗欢天喜地,如何想不起情势危急?”

    罗笠斌服软,为她斟茶。

    “愚夫知错,请娘子原谅。”

    姬鸯品味茶香,逐渐成思。

    “事到如今,只能找罗妤帮忙。”

    罗笠斌不解。

    “她与江泓,尚未分离,如何帮得上忙?”

    姬鸯放下茶杯,执起一把团扇。

    “我有一计,或许可行。”

    罗笠斌竖起耳朵。

    “娘子请讲。”

    姬鸯简而言之。

    “让虞姗,去一趟一碧万顷,当众揭穿罗妤身份。”

    罗笠斌脸色,些许难堪。

    “娘子糊涂啊。”

    “她丢掉生计,如何孝敬我们?”

    “再者,违约工契,她须赔偿一大笔银子。债上加债,还到何时,才能补贴家用?”

    姬鸯一副胜券在握之状。

    “毁去直播之路,她自捡起旧业。”

    “回到花楼谋生,虽说,工银不如直播,但,有助于她和江泓分离。”

    “夫君试想,哪个男子受得住,心爱女子从事花楼?”

    罗笠斌顺着话意一想,深表赞同。

    “嗯,娘子妙计。”

    姬鸯继续叙话,完善计策。

    “待到江泓,抽身而去,我们卖掉宅院,选一处县城,落籍定居。”

    “县城陌生,众者不识罗妤,她便能重新开始直播事业,还账还债,供给家用。”

    她面目,狞着凉薄无情。

    “我们攒够银两,必要果断弃去,免得她再找个类似江泓之人,算走我们的存银。”

    罗笠斌欣然同意。

    “娘子明智。”

    “这事,就这么办。”

    凄言冷语,犹似风霜寒峭,罗妤隐身暗处,心绪坠入深渊。

    原来,于爹娘而言,我只是赚取银两的工具。

    我知道,他们不爱我,然却未审,他们视我如敝屣,毫无亲情,随时随地可弃。

    为人尊慈,何以寡情至此?

    我们二十年朝夕相处,算什么?

    他人皆言,养子养女,不受重视,尊慈宠爱,多半归于亲生子女。但若,家中没有亲生子女,那么,养子养女如同亲生。

    呵,好一个如同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