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沅穹笑色冥冥,示意一请。

    “屋里安静,请入内坐谈。”

    罗妤心神不安,慌忙道别。

    “多谢贵人好意,改日吧,告辞。”

    她刚一抬脚,便听顾沅穹晏然轻松,来了一句。

    “你不进来,我便一路缠着你,随性言辞,散漫情致。”

    万没想到,友者竟是这种人,罗妤满心懊悔。

    早知如此,她就该听掌柜的话,不来找他。

    “你敢无礼,我就去状告。”

    顾沅穹张狂无惧。

    “耍耍嘴皮子,至多被杖责几下,我受得住。”

    “你去告吧。”

    “不过,我要提醒你。”

    “县令大人,依照律令,确会向着你。然而,悠悠众口,难免议论,你不引诱,我怎会无端跟随?”

    “常理便是,你长得美,我迷恋,无可厚非。就算要怪,也只能怪你,张扬美貌,不懂收敛。”

    “到时,流言蜚语,众口铄金,宋女娘可受得住?”

    想着夫君听说流言,极有可能生疑,罗妤一筹莫展,进退两难。

    “我……”

    顾沅穹萧然裕如,再度一请。

    “请进。”

    罗妤迫不得已,走进屋舍。

    “多谢款待。”

    顾沅穹得意一笑。

    “女娘气。”

    罗妤翼翼而行,静等顾沅穹安坐,继而,敬陪末座。

    顾沅穹意适啜茶,轻佻一睨。

    “何故坐得这么远?”

    罗妤漠色。

    “男女有别。”

    顾沅穹定睛于她,一分未有移目。

    “宋女娘状貌看似,不中意我?”

    罗妤语调平淡,不含一丝感情。

    “嗯,无意于你。”

    “用词直接,多有得罪,贵人请勿见责。”

    顾沅穹放下茶杯,起身走近,坐在她的身旁。

    “看样子,宋女娘很是喜爱,迫不得已之感?”

    “好,我成全你。”

    罗妤凝目,满是防备。

    “我非是此意。”

    顾沅穹挑眉。

    “那你何意?”

    罗妤态度明确,毫不含糊。

    “我讨厌你,不愿与你结交友谊。”

    顾沅穹随意错解。

    “这就开始扭捏作态,引我迫使?”

    罗妤羞怒交加,怫郁气愤。

    “我说过,非是此意,你听不到吗?!”

    顾沅穹原意,为江仁弟留住心爱女子。

    但,端看娇姿柔态,楚楚有致,他之浮想,情不自禁。

    “我听得见。”

    “然,你该明白,进屋之后,凡事再由不得你。男女气力悬殊,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必须配合,若不顺从,受罪的人,只会是你。”

    见他伸手而来,罗妤连忙离座躲开。

    “你……”

    话音未落,里屋门开,宓瑶探出上半身。

    “少郎!”

    顾沅穹眸色,难掩厌恶。

    “你怎么还在这儿?”

    “识趣一些,速速退去。”

    宓瑶一脸委屈,戚戚诉说。

    “我不小心,毁坏江少郎之物,请少郎进里屋看看,有没有办法补救。”

    系念仁弟感受,顾沅穹神色,微见慌乱。

    “谁允许你,乱碰江仁弟物件?”

    宓瑶低头。

    “奴婢知错。”

    罗妤听懂话中之意。

    这位江少郎,兴许才是绛莲舍的家主。

    此二位,可能是。

    她松一口气。

    见状如此,友者是男是女,她已经不在乎,只要不是眼前这位男子,便矣。

    久留此地,事恐不妙,趁此机会,赶紧撤离,方为上策。

    顾沅穹疾步匆匆,进入里屋。

    “毁坏何物?我看看。”

    宓瑶紧闭房门,娇娇然,投入他的怀抱。

    “求王爷,不要抛下我。”

    顾沅穹面色,骤然冷滞。

    “你胆敢欺骗本王?”

    宓瑶语态袅袅,极尽妙妍。

    “王爷明察,那女子,显然不安好心。”

    “我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

    顾沅穹鄙薄一笑。

    “呵。”

    “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你保护我?”

    宓瑶细语含情,牵起王爷双手,放在她的心口。

    “王爷,莫被无谓美色,迷惑神智。”

    “我这儿,孤寂难耐,央求王爷帮我。”

    顾沅穹尽兴摧躏,故意惹她恻吟。

    “你这人,好不知耻。”

    “究竟谁是无谓美色?”

    宓瑶咬着下唇,忍住痛意。

    “自然是她。”

    “装模作样,惯会耍伎俩,那种女子,最不矜持,难测她心里,到底装着多少男子。”

    “王爷何必理会?”

    戏趣罢,顾沅穹无情推开她。

    “你心里,不也装着帝瑾王?”

    “怎么有脸,谴责她人?”

    宓瑶撒娇殷殷,黏身贴近。

    “我早放下旧念,王爷总是误会我。”

    “帝瑾王,说白了,就是素未谋面之人,我何从寄情?打从跟随王爷,我便心无旁骛。”

    顾沅穹蛮力紧扼,抬起她的下巴,同时目光一落,攫视狠鸷。

    “你最好乖巧。”

    “若敢接近帝瑾王,我就让你一尝生不如殒,是何滋味。”

    宓瑶妩丽以掩,心事暗藏,不作回应。

    “心处难受,王爷还没说,帮不帮我呢。”

    顾沅穹冷峻。

    “本王没心情,回去再说。”

    宓瑶努嘴不悦。

    “方才,王爷分明很有兴致。”

    顾沅穹直截了当,轻踏恣性,不予一分尊严。

    “独独对你没兴趣,腻了,不行么?”

    宓瑶含垢忍屈,卑辞哄话。

    “行,不管王爷说什么,我都顺从,心甘情愿。”

    屋外,罗妤细察四下,确认无虞,脚步浅浅,走向大门。

    她正欲开门逃去,巧逢庄玮回舍,迎面撞见。

    不知其人是谁,她吓得后退。

    始料未及,在此得遇心爱之人,庄玮不由自主,扬笑甜美。

    “你来了。”

    “礼数轻慢,有失远迎,请宋女娘海涵。”

    打从罗妤直播,庄玮便就褪去一身锦袍,换作粗布衣衫,佩戴素净,全然伪装成穷苦之人。

    寒兰清幽之容,可谓天表,罗妤有生以来,第一次目睹这般俊容。

    只瞧一眼,她便觉得对不起夫君,急急低眸,收敛神色。

    旧年贵,多有英俊、健硕之人。柳弄花柔之时,他们不仅喜好扭曲,凌人凶狠;而且不忠爱情,韵事花心。

    慢慢地,她心境,随之改变,素来以胖为美,视丑为俊,因此,常常被人笑话,审美病态。

    旧时阴霾,挥之不去。她以为,再见任何俊逸者,都不可能为其动摇,未想,尘封已久之心,复燃一分热情,羞意嬬嬬,青涩萌生。

    见她垂首,默默无言,像是吓着,庄玮后退一步,使她宽心。

    “你不记得我了?”

    “冰清苑窗外,我们见过。”

    “那天,为捡书信留言,你摔下窗子,是我接住你。”

    罗妤一惊。

    “原来,是你。”

    “多谢贵人出手相救。”

    “唐突请问,贵人,可是我之友者?”